“国庆档”如期而至,让电影市场再起波澜。
不可否认,今年是“主旋律”影视作品的丰收年,从年初到年末,国产电影贡献了太多家国情怀,让很多人不禁开始感叹,自己的历史知识都是看电影、电视剧才学明白的。而在这些影视作品中,《长津湖》无疑是最受期待的作品之一。
其中,理由无外乎三个:
强大的制作班底。此次,《长津湖》起用了三位重量级大导精诚合作,不管是陈凯歌、徐克还是林超贤,他们都可谓是中国电影界的翘楚人物;至于有“鬼才编剧”之称的兰晓龙,总监制黄建新,几乎以顶配的状态,组成了电影《长津湖》的骨架。
而在这副骨架之上,聚集的是强大的演员阵容。吴京、易烊千玺的领衔主演,朱亚文、李晨、胡军、段奕宏、韩东君、张涵予、黄轩、欧豪等实力派演员的倾情演绎,都拉高了观众对于该片的期待值。
至于第三点,必须承认,以长津湖战役为故事背景拍摄电影需要莫大的勇气。据传,早在2010年美国方面就曾投资一亿美元拍摄以长津湖战役为背景的电影《严寒17日》。然而,多年过去,这部电影半路夭折。虽然停拍的原因不得而知,但可以确信的是,历史上,长津湖战役是中美两军都不愿碰触的伤疤。对美国而言,这无疑是美军的失败,连续撤退125公里,刷新了美国陆战一师的战史,王牌作战部队“北极熊团”被我军直接全歼,该团团旗被志愿军战士缴获当作了包袱皮;对中国人而言,长津湖战斗留给我们太多需要思考和反思的问题,还有刺眼的伤亡人数。
因此,对于观众来说,电影《长津湖》有着巨大的魔力,促使人们走进影院一睹为快。也正因如此,使得《长津湖》有别于一般的战争片,从“国庆档”的第一天开始就成为票房领跑员。但就电影本身而言,《长津湖》到底拍得如何?值不值得观众趋之若鹜地走入影院呢?
可以肯定地说,《长津湖》的表现绝对“值”的回票价。抛开精良的后期,完美呈现的服化道等客观因素,《长津湖》是部以“人”为本的电影。深入探讨了战争对于普通百姓、普通士兵以及各级军官领导们的意义。既有人性的深层思考,又展现了家国之间的内在联系。
故事的主线围绕着吴京饰演的第九兵团第七穿插连连长伍千里展开。作为战争存活下来的人,回家探亲的伍千里给伍家带来了两件“大事”。一个是通知父母,大哥伍佰里在战场上牺牲;另一个是他要给家里盖新房,让全家不用再住在船上。为此,伍千里成了“房迷”。他执着于给父母建造舒适的房子,希望以此得到邻居的羡慕之情,同时也想让弟弟伍万里可以早日讨到媳妇。
从伍千里回家开始,《长津湖》就不同于一般的主旋律电影,一味展现军人的伟光正。而是用家里分到两亩三的田地、给家里盖房子、给弟弟求取媳妇等信息体现了伍千里作为平头百姓,对生活、对物质的追求。虽说,这跟以往只展现高尚情操的军人形象有些出入,但这种接地气的形象,让伍千里这个连长不悬浮,反而更像个普通人。
但是,一转脸,全家吃晚饭时,母亲悲伤于大儿子的牺牲,给大儿子弄饭,对空气说“多吃点”,伍千里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再配上他身上的军装,一下子就让他展现出与老百姓那种迷信的落后思想的不同。对于军人来说,他哥哥伍佰里既是亲人又是战友,对于他的怀念,伍千里记录的七连战士名录才是最好的纪念仪式。
这种“军与民”之间的角色转换,以及军来自于民,民依托于军的主题跃然于荧幕。再配上吴京精湛的演技,“不刻意”、“不假”成为该片给观众的第一印象。作为群像电影,《长津湖》的可贵在于没有笼统地将影片人物拍成样板,而是用大量的细节处理让每一个人物变得鲜活,富有血肉感。
除了伍千里,朱亚文饰演的指导员梅生同样得到了良好的刻画。他本是应该退伍的老兵,因为国家紧急动员令,他骑自行车赶回部队。对于有文化的他来说,“二次战争的恐惧”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害怕迫使他没有退伍,带上自己所有的荣誉奔赴战场,为的是不让自己十岁的女儿未来还要打仗。
至于孤家寡人的雷公,则有着与梅生不同的追求。他身为第七穿插连活得最“久”的老兵,虽然家乡已经没有亲人,但他展现了对“活着”强烈的意志,以至于伍千里放心将自己的弟弟托付给他。伍千里的“私心”是希望万里好好活着,而雷公的“贪生怕死”则体现在他对老家山东沂蒙的牵挂。
最为深刻的印象就是他临死前对战友说“怕自己一个人留下来”,以及临终前唱的那句《沂蒙山小调》,真实展现了当人面对死亡时的恐惧,不管他是不是战士或英雄,同时也给出了雷公怕死的理由——想活着回到家乡。
影片没有一味鼓吹英雄主义,反而用这些人性展现的脆弱使影片脱离教科书式的史诗感,充满了普通人才有的人情味。让书本上所写的“最可爱的人”从文字变成了活人,让伍千里、伍万里这些为国捐躯的战士在成为士兵前,成为了普通人。他们都有家乡,有亲人,有子女。他们是父亲、是丈夫、也是儿子。
老实说,这对于主旋律电影而言难能可贵。一直以来国产主旋律电影最大的问题在于“伟光正”和“高大全”的无尽宣导,对英雄角色那种近似于造神般的塑造。然而,此次《长津湖》最可贵的地方,也是观看影片时最让观众感念的就是没有用过去的套路歌颂英雄。而是用女儿的照片、家乡小调、待建的房屋这些生活的侧面拉近了人物和观众的距离。让影片不再停留在历史文字,这是《长津湖》在人物刻画方面取得的巨大成功。
至于易烊千玺所饰演的伍万里,他的成长故事近乎于“爽剧”男主角,极大地戳中观众的痛点,反倒成为整部影片中最富英雄色彩的人物。相较于伍千里、梅生、雷公,初入部队的伍万里有着相当大的象征意义,也是最不落地的一个人,尽管他的性格中充满人性的缺陷。
在当兵前他不过是个普通的江边少年,对“士兵”这个名词背后的意涵懵懂无知。他喜欢哥哥伍千里的枪,对部队所有的事情都充满好奇,于是,凭一腔热血跑到部队当兵。可是,穿上军装后他仍然不是个兵。一个照明弹可以吓得他一哆嗦;部队集结上火车,他跑到高处看热闹;伍千里对着火车外敬军礼,他满脸疑问,不懂哥哥给谁敬礼。这些细节都体现了他老百姓的一面,也是所有老兵当新兵时的缩影。
特别是火车开动,指导员梅生、连长伍千里、新兵伍万里并排而站,梅生身姿挺拔最像有觉悟的军人,伍千里双脚岔开代表着有思想觉悟的农民军。对比之下,伍万里原本就站不直的身体更显歪斜,代表着没有规矩,不服管束。直到途中,他跟哥哥闹脾气要跳火车,被长城美景震撼,进而听从哥哥的话,原地罚站一夜。这是伍万里从百姓到士兵的第一次蜕变。也再次体现了“军来自于民”的主题。
而好战友张小山的死亡让伍万里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给了他第一次震撼教育,到后来他从余从戎处得知杀死二十个美军就可以当英雄,再到七连夜袭北极熊团。整个过程是撼动人心的文戏,是全程高能,武斗精彩的战争场面,更是伍万里几次生死一线体验下来,脱胎换骨的过程。其中,在等待领导指示,发动总攻前,他淡定地听完伍千里对伍佰里惨死的描述后,请求哥哥在自己也遇到相同情况时也一定要帮帮他。虽然这段戏充满隐喻,没挑明这个“帮”到底怎么帮,但懂得观众都能明白伍万里的意思。也从这里开始,新兵伍万里已经从鲁莽走向了成熟。从战争开始的怕死转变为积极面对生死。
或许,看完影片,很多观众会对电影后半部分,欧豪主演的五十八师一七二团三连的杨根思壮烈牺牲的桥段略有不满,觉得撕裂感太强。但如果将其跟伍万里的故事线结合到一起,那就是一个普通百姓从新兵到战士再到英勇无畏的英雄的过程。影片没有让伍万里成为最后的英雄,而是用真实的历史人物杨根思来替代了他的结局。尽管欧豪演绎的杨根思非常丰满,拼接的手法也比直白的台词要高明得多,但就故事整体性来看,这种生硬地衔接让整部电影略显遗憾。也让伍万里和伍千里兄弟俩的故事有着戛然而止,未完待续的感觉。
当然,除了以上的主要角色外,段奕宏饰演的营长谈子为、李晨扮演的老兵余从戎、韩东君饰演的“神枪手”平河,虽然戏份不多,但都用精湛的演技展现出了不同的人对战争的理解,对英雄的理解以及对和平的追求。这些丰富的人物形象,既增加了电影的可看性,也让第七穿插连的故事贯穿始终。
此外,《长津湖》的第二个成功点在于巧妙地运用了各种“偶然”。抗美援朝战争的开始,是美军打过三八线,中国基于这种偶然,被动迎接战争;伍千里所在的连队刚刚进入朝鲜就被美军空袭,不得不四处逃散,这也是基于战场的偶然;当七连在石滩运送电台,偶然遇见两架美军战机打赌,以张小山为代表的战士被炸死,而躺在尸体身边的伍万里却活了下来,这也是建立在碰运气的偶然基础上。
《长津湖》的“偶然”叙事手法,成功地避免了故事落入套路陷阱,也没有让观众闲心预测下一个死掉的会是谁?更让观众切身感受到战争的无情。想要活下来,除了拥有过人的智慧,还要有足够的运气。
可以看出,《长津湖》在运气部分没有显露出刻意的安排,对农民兵作战的智慧方面的体现倒是有意为之。例如,雷公这个炮排排长显然不是靠谋略当上的。他用数数的方式记录敌人燃烧弹的时间,靠挂在耳朵上的小喇叭辨别敌人的位置,这些都是体现了他的作战经验都是靠实打实的战争累积下来的。而吴京嘴里的小哨子,用镜子辨别敌人的位置,都充分体现了志愿军在战场上的灵活,同时说明中国这支“农民军队”丰富的作战经验。这是以往国产战争片很难见到的内容。
而更加难得的是,《长津湖》中没有将敌对美军刻画成卑劣的恶人,而是保持了一定的中立,麦森豪威尔和阿尔蒙德司令的傲慢与轻视,美军陆战一师师长史密斯对志愿军战场的焦虑,美军士兵在享用感恩节大餐对家乡的怀念,都极度符合史实。没有因为艺术创作而夸大,也没有因为修饰需要而抹黑,与其说是《长津湖》这次很优秀,更应该说是国产战争片越来越进步。
当然,说了《长津湖》如此多的好话,并不代表它没有遗憾。正如上文所述,由于长津湖战役是抗美援朝的第二次战役中的一部分,电影为了梳理历史脉络,加入了很多长津湖战役的前因后果,比如我军在1950年决定入朝作战,美军在朝鲜战场的势如破竹,再到彭德怀的战场指挥,想说明的内容太多,以至于影片剪辑格外花哨,每个历史节点都像是个片段,让影片充满了割裂感。
这种撕裂并不是三位导演无法融合,而是穿插期间故事过于碎片化,无法跟伍千里的七连故事完美融合。以此而言,《长津湖》难免留下一点遗憾。而且,可以想见,这种不连贯的故事情节必定会遭到部分观众吐槽,甚至于影响该片的客观评价。但瑕不掩瑜。如果单纯用值不值得来说,《长津湖》绝对是部值得观看的影片。
不管是长津湖战役这个故事本身,还是电影中对志愿军战士英勇顽强、舍生忘死,不畏困苦的精神与气节的展现,都是一堂再生动不过的历史课。特别是对当下的年轻一代而言,这部兼容了商业电影特性的影片,用充满幽默感的故事,展现朝鲜战争里最惨烈,最悲壮的历史画面。用激烈的身体肉搏,精彩的坦克对攻述说了战争对军人的意义。不管是伍千里对北极熊团将领的手下留情,还是史密斯师长对冰雕连敬的军礼,无不述说着战斗是维护国家的使命,但军人并不是无情的嗜血机器。两军较量是为了保家卫国,尊重对手就是对自己的尊重。这是电影《长津湖》给观众带来的精神洗礼,也是观看这部影片的最大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