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余燕红
实习生 许留通
近日，120万一针的抗癌药——中国首款CAR-T产品阿基仑赛注射液（奕凯达）有望进入国家医保谈判的消息备受关注。虽然最终证实该药今年无缘医保，但由此引发的热议仍在持续发酵，且牵扯人心。
11月14日，由广东省精准医学应用学会主办的2021精准医学大会第二届华南肿瘤免疫治疗论坛在广州召开，不但对CAR-T肿瘤药的治疗效果、为何成本如此高等作了解答，更让大家看到了癌症免疫治疗的新技术、新前景。
会议现场，专家相互交流
一针能治愈肿瘤？真是这样吗？
据新华社11月12日报道，国家医保局最新消息，价值120万元的阿基仑赛注射液通过了初步形式审查，但并未进入医保目录谈判环节。
“CAR-T未能进入医保目录谈判我觉得很遗憾。”南方医科大学珠江医院血液科主任医师李玉华教授说，“因为该药对某些淋巴癌可做到一针治愈。但的确价格太贵。”
CAR-T治疗法将癌细胞“清零”的消息令医疗圈振奋。据《健康时报》报道，今年8月26日，弥漫性大B细胞淋巴瘤患者陈阿姨从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血液科办理了出院手续，陈阿姨成为首位接受了CAR-T治疗后被评估症状完全缓解的患者。
李玉华介绍，CAR-T细胞是一种新兴的治疗方式，阿基仑赛注射液（奕凯达）是国内第一款利用人体内的免疫细胞来治疗肿瘤的上市药物。其在B细胞恶性血液肿瘤治疗中效果好，因此被批准用于治疗既往接受二线或以上系统性治疗后复发或难治性大B细胞淋巴瘤成人患者。
据介绍，珠江医院从2016年开始至今，共对一百余例血液病患者进行了CAR-T细胞治疗临床试验。数据显示：对于复发难治急性B淋巴细胞白血病的有效率可以达到90%以上，对于复发难治B细胞非霍奇金淋巴瘤有效率达到60%-70%左右。“有效并不等于治愈，有一部分患者CAR-T治疗后仍会复发，对不同疾病类型和疾病状态治愈率不同，有的治愈率达40%”。
CAR-T细胞的出现，改变了整个恶性肿瘤治疗理念。李玉华称，比如现在高危淋巴瘤的治疗往往可能前后需要大概2-3年时间，初次6个疗程化疗，复发了再打6个疗程，差不多花一年时间，然后再做移植，移植后可能还需2年时间维持治疗。但用CAR-T细胞治疗法，患者可能只需要2-3个月的时间，疗效可能更好，生活质量得到提高，可以尽早恢复正常生活和工作。
珠江医院血液科主任李玉华接受记者采访
120万一针？凭什么这么贵？
120万一针的抗癌药，寻常人家怎么用得起？多位专家在会上表示，这种新型抗癌药的定价是根据它的疗效、成本、价值等多个因素综合决定的。但是从研发成本来看，120万的售价并非漫天要价。目前全球获批的所有CAR-T药物定价都非常昂贵，国外产品定价在37.3万美元和47.5万美元之间，折合人民币约为240万元至307万元之间。
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临床肿瘤研究所所长李亮平教授介绍，CAR-T是一种细胞疗法，不是单一的药。其价格的高昂，是因为它需要给每个癌症患者进行“量身定制”。首先，会从癌症患者身上分离提取出免疫T细胞；之后，利用基因工程技术加强T细胞作用，让它能识别癌细胞，并且激活T细胞的能力，使其能够精准杀癌；然后，对这种具有抗癌活性的T细胞进行体外培养扩增，一个患者至少需要培养几千万个CAR-T细胞；最后，在培养完成后，会将这些细胞重新输入病人体内，完成抗癌。
“这一过程之繁杂，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每一个过程都是个体化定制的。”李亮平教授说，“而且需要非常复杂的实验与临床操作，这其中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都非常巨大，所以这就导致了最后定价的时候，价格必定昂贵。预计其短时间内大幅降价进入医保的可能性较低。”
价钱太高、缺通用性致未进医保？
CAR-T是今年中国癌症治疗最重大的突破，仅仅靠打针就能治愈肿瘤。然而，11月12日阿基仑赛注射液通过了初步形式审查，仅表示经初步审核该药品符合申报条件，获得了进入下一个调整环节的资格。药品最终能否进入国家医保药品目录，还要接受包括经济性等方面的严格评审，独家药品还要经过价格谈判。
“虽然最后未能进入医保目录谈判环节，但这可以理解为国家医保在选择药品上的理性。”李玉华说，“CAR-T细胞所针对的淋巴瘤，也有多种药物可治。特别是早期的淋巴瘤，通过一线标准化疗或联合靶向治疗后，理论上60%-70%的患者可以实现治愈，而且经济负担并不重，因为绝大多数一线治疗药物都已经进到医保之内了。”
“如果CAR-T未来能降价的话，对于复发难治的血液病患者来说，可以更大程度实现治愈可能，而不是面对高额医疗望而却步。”李玉华强调，也不是所有病人都适用CAR-T疗法，除需要找到符合资质的细胞制备机构，还取决于病人本身的身体条件，比如体内是否能够提供到足够质量的T细胞等。
广东省人民医院一位肿瘤专家表示，CAR-T除了“一对一”个体化定制，治疗复杂外，该技术还存在适应范围小的问题。这种药物目前的适应症大多都是血液肿瘤，如果身上出现的是胃癌、肺癌、肝癌这一类的实体肿瘤，这项技术目前尚未达到期望的效果。“这就决定了它的市场并不大，所以很难成为一种通用性的普遍抗癌药，这也导致在购买的时候，单支价格会很高”。
专家认为，药企要考虑成本与利润，医保则要考虑基金承受力。药价没有降到医保基金能够承受的点位，医保基金暂不会考虑将药品纳入医保目录。
肿瘤免疫疗法，是癌症治疗的第三次革命
记者在本次论坛上看到，除了对PD-1、CAR-T等已出品成药的肿瘤免疫治疗技术的临床应用与产品研发作多方向深入探讨，一些还处于研发阶段的新技术的亮相也颇受瞩目，像TCR-T细胞疗法、新型免疫检测点治疗等。其中TCR-T技术在临床试验上已取得安全性的有效验证，最近国际上更发布可以使部分肿瘤完全消退的振奋人心的结果。
TCR-T细胞疗法是目前各国科学家都在抢占赛道、竞相投入研发的热点免疫抗癌技术。记者采访了带着TCR-T原创技术从德国留学归来的李亮平教授，他表示，CAR-T疗法针对血液肿瘤有不错的疗效；TCR-T细胞疗法则聚焦肝癌、肺癌、乳腺癌、结肠癌等实体瘤，具有多靶点、定向、高效、覆盖肿瘤种类广的优势。如果该技术日趋成熟，必定惠及更多癌症患者。
TCR-T研究专家李亮平教授
据了解，李亮平教授于2010年在国际上首创人源化TCR-HLA基因小鼠，用于分离高活性抗癌TCR基因和体外制备TCR-T，该项研究成果发表在国际医学期刊《自然医学》（Nature Medicine）杂志上。其主持的《恶性肿瘤免疫治疗关键技术研究: 新型TCR-T 细胞治疗关键技术开发与应用课题》2016年入选科技部国家重点研发计划专项。
他指出，现代抗癌药物的发展经历了细胞毒性化疗药物、靶向治疗，目前进入到免疫疗法是第三次革命，目标是激活和增强人体自身的抗癌免疫力来治疗癌症。无论是TCR-T还是CAR-T，都是细胞免疫药物，作为量身定制的个体化药品，生产过程极其复杂，要求非常高，而且新药研发需要投入巨大的成本，国内外定价均普遍高昂，国内引进美国的CAR-T疗法，还包括昂贵的专利许可费。
但李亮平教授认为，今后抗癌免疫药物的定价走向亲民、惠民必定是大趋势，“我们这些本土免疫治疗产品的研发者，也正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