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游历江湖,最大的阻碍可能就是赵楷了。他去青州,下襄樊,去龙虎山,去江南,一路上赵楷设置了重重障碍想要杀死徐凤年。甚至用伏将红甲杀了林探花。以徐凤年的聪明,他早已心知肚明,赵楷这个人才是他最应该提防的。
可是,当龙虎天师的师祖赵宣素想要杀死赵楷时,徐凤年却跑过去挡在赵楷前面,还低声下气地请求赵老天师饶赵楷一命。
赵宣素惊讶地说:他一路都在杀你?言外之意是这个一心想要杀你的人,我杀了他是在帮你,现在你却要护着他?
徐凤年这么做,不仅赵宣素不明白,就连赵楷也不明白,他甚至忘了当下的处境有多危险,让徐凤年说说为什么要救他。
徐凤年只说了一句话:你的劫数不该在这里。
徐凤年这话就很奇怪了,且不说他跟赵楷并无交情,赵楷还是屡次想要杀死他的仇人。他也是龙虎天师想要杀死的对象,他这样子跑过去求情,就不怕天师会顺势杀了他?
那么,徐凤年为何要拼死护住一个仇人?
他的师傅李义山曾经跟徐骁说,他看不透徐凤年了。本来他们给徐凤年设置好一切,他只用按照徐骁的路子去走,不用太辛苦,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
但徐凤年行事却不按套路出牌,不仅完全舍弃了徐骁给他铺好的路,而是自己走了一条新路出来。最关键的是,徐凤年在走自己的新路时,同时也布下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的计谋,比起他爹更胜一筹。
就像赵宣素对他说的那样: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你救他的理由。按照常理来说,你一定是疯了,可我知道,你小子心思极深,你要救他,肯定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
赵玄素不亏是活了两个古稀的老人,他猜得没错,徐凤年在武帝城头拼死救下赵楷,就是他所有谋划中的一步大棋。
1不走他爹铺好的路,是为了救更多人
在徐龙象没有被送走之前,徐凤年的人生字典中没有学武和北椋王这两个词,尽管在三年的游历当中,老黄曾经一再劝他习武,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保护自己。徐凤年认为自己是世子,出行自有他人保护,他坚决排斥学武。也坚决排斥继任北椋,他就喜欢当他的纨绔子弟。
直到弟弟黄蛮儿被徐骁送走,老黄为了让他安心,想要给他闯出第三条路,去武帝城再战王仙芝,最后命陨武帝城。连跟随一生的剑匣也留在了武帝城头。
眼看跟自己朝夕相处三年的老黄为自己而死,徐凤年悲痛不已。再加上弟弟黄蛮儿的事,他知道只有自己当了北椋王,才可以去武当接回弟弟。
从那时起,徐凤年下决心要习武,他不愿意身边的人再因为保护他失去性命。也只有当了北椋王,他才可以保护更多的人。所以,父子俩兵分两路,徐骁去京城给他求世袭罔替,他则去按照他爹铺好的路去江湖磨砺自己。
徐骁有勇有谋,他早已暗中为儿子铺好了一条帝王之路。徐骁是在战场上厮杀过来的,知道想要让儿子更好地接掌北椋,势必要流血牺牲。所以,他在青州安排了王泉林一家当靖安王的人质,换取徐凤年继续前行。
谁知徐凤年坚决不肯听从父亲的意思,老黄的死已经让他心痛难忍了,他要闯出另外一条没有流血杀伐的新路。他放走王林泉一家,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前行。
在江南,徐凤年的大姐徐脂虎被人诬陷,坏了名声。如果以徐骁铺好的路,他只要大闹陆家就可以了。但徐凤年却不肯,他大闹陆家自然容易,大姐是陆家的儿媳妇,到时候他一走,陆家人会怎么对大姐?将来遭殃的还是大姐,所以他不肯在陆家闹,而是把目光盯在了其他学子上面。效果一样,却缓解了大姐的困境。
他一路上都没有按照徐骁给他铺好的路去走,他要走出自己的新路。他拼死去救赵凯也是他选择的另外一条路。
2为了帮助姜泥
姜泥本是楚国公主,徐骁当年灭楚国,留下姜泥一条性命带回府中。姜泥名义上是徐凤年的丫鬟,实际上却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在徐凤年第二次去游历时,徐骁特意安排姜泥和鱼幼薇同行。一路上鱼幼薇也想过徐骁安排她俩同行肯定有目的,却不知道徐骁的真正用意究竟是什么。
直到江南学子在报国寺举行辩论赛,天下第三的曹长卿出现,带走姜泥。大家这才顿悟,原来这才是徐骁让姜泥和鱼幼薇跟着徐凤年的真正目的。
有姜泥在,曹长卿不会伤害徐凤年,同时曹长卿的出现很快被人汇报给离阳皇室,徐骁进宫多日皇上都不肯召见,曹长卿一出现,皇上立马召见了徐骁。
但曹长卿此前多年来寻找姜泥未果,为何这次却一下子就找到?是徐凤年的大姐徐脂虎派魏叔阳借走了姜泥的神符。又故意让曹长卿知道,这才找到报国寺来。
看到曹长卿,徐凤年顿时就明白了他爹的谋划。蜀地一直是叛军,如果曹长卿带走姜泥,重新联络一心想要复国的楚人,势必会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就会瓦解北椋军一支独大的局面,这是离阳皇室乐意看到的。
所以曹长卿在这边带走姜泥,皇上那边立刻就召见了徐骁。虽然没有亲见,但起码是召见了。也传了口谕。
当设计陷害徐脂虎的刘黎挺的妻子跟徐凤年说要去皇宫告状时,徐凤年冷笑着对她说:你皇宫里的那个亲戚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刘黎挺妻子表示不相信。
徐凤年说:这种事是瞒不住的,我知道消息早一点,估计再过几天,皇宫就会有消息传来,到时候你就知道真假。
皇帝后宫里的消息,远在江南的徐凤年怎会知道?这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是皇宫里有徐凤年早就安排好的密探,而且这密探的身份还不一般,能够直接接触到皇室的最高机密。二是徐凤年的心思谋划一点也不输给他爹徐骁。他师傅李义山和徐骁的一段对话也说明徐凤年的心思之深。
徐骁从京城回到北椋后,李义山说:你这个儿子我是愈发看不透了。很多事情,咱们都被他蒙在鼓里。
徐骁也说,这小子做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看透的。
徐骁是谁?令人闻风丧胆的人屠徐骁,志勇双全的北椋王。李义山号称国士无双。这样两个人,居然都看不透徐凤年的心思,可见徐凤年的心机之深。有着如此心机的徐凤年为何要拼死救赵楷?还是因为他的小泥儿。
曹长卿和西楚公主到了蜀地后,楚国人都想借此复国,朝廷认定蜀地必有大乱。因此朝廷需要有人去蜀地平乱。徐骁不能去,顾剑棠又称病不出,再说皇上也害怕顾剑棠一旦执掌兵权去了蜀地,将来会成为跟徐骁一样的藩王。多疑的皇帝思来想去,还是自家人最容易相信。所以,皇上就把这个重任交给他的私生子赵楷。
赵楷一旦在西蜀立下功劳,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封王,比起他这样没名没分在外面瞎撞要好。韩貂寺给赵楷出的主意就是跟楚人联手,平乱西蜀后,楚人一定会回到楚国,到时候西蜀就是赵楷一人独大了。
韩貂寺能想到的,徐凤年又何尝没有想到,在姜泥跟曹长卿去西蜀时,他就交代姜泥西蜀历来凶险,让姜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他关心姜泥,却不能前去帮忙,现在皇帝给赵楷这个机会,就等于赵楷是去帮姜泥的忙。面对姜泥未来的盟友,徐凤年又怎能让他死?
所以他对赵楷说:你的劫数不在此地。
徐凤年拼死救赵楷,看似是为了赵楷,其实是为了姜泥,为了自己爱的女孩,宁愿去救一直想要杀害自己的仇敌,他对姜泥的这份心思也是没谁了。
3未来的北椋王更应该心怀天下和万民
在老黄死后,黄蛮儿被留在龙虎山。徐凤年第一次跟徐骁说他答应接掌北椋。徐骁反问他,你之前一直反对,这次为什么要接掌北椋?
徐凤年说只有他当上北椋王,才可以接回黄蛮儿。
徐骁说你想要当上三洲之王,这个理由怕是不够。没关系,我送你一个理由。
徐骁带徐凤年下了听潮亭最下面那一层。那里摆放着北椋军最初六百多人的骨灰和灵位。
徐骁告诉徐凤年,当年六百骁骑起家,徐字旗统领三州之地,当年这六百人几乎全部身死。诸国乱战时期,当官的都是世家门阀推荐,他们推荐的都是自家亲戚族人,寻常百姓难以望其项背。
如果把天下看成是一棵大树,那些世家门阀就夺走了全部枝干跟阳光,剩下的人就只能是生活在树下的杂草。
当今这个离阳朝行科举制,对天下人来说是好事,因为无论贫富贵贱,大家都可以通过自己的真才实学改变命运。如果当日没有除掉世家门阀,当官的还是有他们自家举荐,那么寻常百姓就永无出头之日。
只有斩去世家,这世间才有新生,这才是死去亡魂们的心之所向。徐凤年的大姐徐脂虎嫁到江南,二姐徐渭熊去上阴学宫,都是她们自愿的。她们宁可牺牲自己的一生,也要为北椋立下根基。她们都想为弟弟遮风挡雨,让弟弟顺利接掌北椋。
徐骁告诉儿子,自己很痛恨世家,可还是选择让徐凤年接掌北椋,是因为北椋派系横生,如果北椋不再姓俆,这三十五万铁骑就会引来大乱,到时候,那么多人为失去性命换回来的天下就全毁了。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这是徐骁第一次跟儿子这么郑重地谈话,也是他第一次把儿子当做一个真正的男人来谈话。以前的纨绔子徐凤年在从老爹口中听到这么多后,他知道以前是自己误解了老爹,老爹这些年宁愿背负天下人的骂名,只为了守住他们曾经的梦想。
纨绔子徐凤年对着灵位深深鞠躬,他发誓会守护北椋,守护先辈们的梦想,但他不赞成老爹用杀戮和诡计换来这一切,他要走出另外一条路。他觉得,只有心怀天下和万民,才是他要走的路。
就像在面对姜泥的感情,世人都以为他俩只有生死之仇,徐凤年偏要做出另外的选择。
徐骁从京城回到北椋后,跟李义山说:他这次江湖之行,我全都安排得妥妥的,甭管是青州也好,还是江南也罢,我所有的布局可以说是做到天衣无缝了。可是凤年这孩子,在我的布局之下,居然弄了一场瞒天过海,把我都给骗了,直到最后,我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
李义山说:要是一直跟着你的安排走,他就是第二个徐骁。
徐骁哈哈一笑,端起酒杯对着所有的灵位说:他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是一条我从未敢触碰过的路。我的儿子徐凤年,他将打破我的枷锁,以自己的方式面对众生,他就是下一代的北椋之王。他会守住咱们的北椋大旗,镇守住咱们一起打下来的天下,这样的未来,这样的北椋王,你们还满意吗?
徐骁已经认同儿子做出的选择。
而徐凤年,在青州放走王泉林,在江南报国寺引来曹长卿,他每一步,都没有按照徐骁给他安排的路,他希望天下没有杀戮,希望人人都可以在阳光下自在地生活。他甚至可以为此放弃自己的私仇,这才是他在武帝城头拼死救下赵楷的真相。
因为一个真正的王者,除了应该心怀天下和万民,还应该让每一个人都生活得更好。而不是以牺牲他人性命换来的天下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