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张奕丹 曹钰 喻言 贵州榕江县报道
本不会在榕江站停靠的D2809次列车,撞停在了榕江站月台上。车头严重变形,司机杨勇不幸殉职。连接车头的8号车厢脱出轨道,撞上月台,这是离车头最近的车厢,也是离危险更近的车厢。
6月6日,8号车厢内部分轻伤乘客已经抵达广州,回顾这次经历,他们仍心有余悸,有人觉得时间有10多分钟那么长,有人觉得真实过程只有20多秒。乘客游先生回忆,这节车厢只有七八名乘客,其中有一两名女士。列车撞击停下来后,还能行动的旅客赶紧聚到一起,他们试图砸开车窗逃生。
“砸开了第一层玻璃,第二层敲碎了,但是都连在一起。”乘客马先生说,这块碎玻璃像一块布贴在车窗上,怎么也取不下来,“用灭火器都砸不掉。”
8号车厢所有人都受伤了,最严重的一名保洁员躺在地上不能动弹。自救失败,大家坐在地板上,10多分钟后,等到了120医护人员的救援。
列车碰撞泥石流的隧道洞口
剧烈晃动
乘客睡梦中被甩离座位 车灯都掉了下来
4日上午,湖南常德的马先生和一位同伴从贵阳出发,打算先去广州,再转车到潮阳。上午9时许,他们在贵阳北站登上D2809次列车8号车厢,依次经过龙里北站、三都县站。动车会途经榕江县,但并不会在这里停靠。
马先生发现8号车厢很空,一共只有八九个人。坐在前面的游先生也发现,车厢里只有7名乘客,另外有一名保洁员,都是成年人。
马先生上车后不久就睡着了,突然一声巨响吵醒了他,随后车厢剧烈震动,他瞬间被甩到地面,然后发现身边其他人也躺在过道上了,“车厢内乱七八糟的,行李箱也砸下来了。”
马先生爬起来后,坐在地板上,利用前后座椅固定自己,“当时都没想着害怕,只想先固定自己,避免再次被甩起来。”
躺在过道上的汪女士,24岁,坐在倒数第二排2F座位上,“睡着了,突然身子就腾空了,摔到了过道上。”她是贵州人,本打算乘这趟列车去广州旅行。
“开始以为翻车了。”汪女士的手机等物品都掉到了地面,列车停下来时,她开始找手机,马上给妈妈和男友发了微信消息,“给他们说动车好像出事了,该怎么办?也哭了。”
“开始想是不是撞车了,又觉得不可能。”被甩出座位的游先生,慌乱中猜测着原因,“车一直在震、在抖,车灯掉了下来,车窗也出现了裂缝。”这是他第二次坐贵广线,5月22日,他从广东出发前往贵阳出差,4日结束出差乘坐D2809回家。
列车从撞击到停下来,游先生感觉有十多分钟那么久。而马先生估算,列车持续晃动只有大约20秒。
徐女士家距离事发隧道仅数百米,4日上午,她看到D2809的“尾巴”摇晃着经过
列车滑行同时,离月寨隧道出口几百米的一座3层楼房内,徐女士听到了一声巨响,“以为是地震了,楼要塌了。”望向窗外时,她看到一截动车的“尾巴”正摇摇晃晃行驶在线路上,“电线都被撞松了,还有很多烟,看起来像是雾,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才散去。”
当日上午时,西南铁路发布消息,D2809次列车在隧道口撞上突发溜坍侵入线路的泥石流,两节车厢脱线,司机采取紧急制动措施后,列车滑行900多米,进入榕江站。
月寨村的村民是第一批前去隧道口进行抢修的人员之一,一名参与救援的村民称,“洞口往外200米,轨道基本上都被淹没了。轨道中间有两个排水沟,泥石流把它们填满了,石块堵在洞口。”
泥石流从隧道上方的剑榕高速方向下流至隧道口、河滩,形成一条黄色的沟壑,几乎将路口堵住。泥块也随着撞击一起溅入徐女士家,她在检查房屋情况时发现,有拳头大小的石块落在屋顶,晾晒的衣物上也都沾上了泥水。
砸窗自救
第一层玻璃敲开 第二层碎玻璃却取不下来
列车停止下来后,马先生往窗外望了一下,看到了“榕江站”三个字。游先生也看不到站名,于是拨打了110、120报警,时间显示是10:24。
马先生站起来从窗口看了一下,车头已经损毁严重,他们的车厢也撞在站台上。前方车门已经严重变形,无法开启,后方车门挨着高压线,他们不敢出去。
这时,有乘客提议砸窗。很快,马先生和另外一名男士一名女士聚在一起,他们用敲击锤,敲打车窗四个角落,玻璃碎了,他们取下来发现,外面还有一层玻璃。
再次敲击后,外面一层玻璃也碎了,但是都连在一起,没有办法取下来。“拿来灭火器砸了几下,也砸不下来。”马先生说,外面的碎玻璃像一块布,贴在窗框上。
这时马先生得知,参与砸车窗的女士姓汪。汪女士给妈妈和男友发完短信后,发现车厢内出现了黑色的烟雾,带有明显的气味。“我们担心会爆炸,又没有其他出口,就想敲破车窗出去。”
车窗外也有电线,车外工作人员示意他们不要继续砸窗。他们继续在车厢内等待,马先生才发现保洁员受伤很严重,有血流出来,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只能拿一个坐垫让她靠着。
大约十来分钟后,车厢内停电了,医务人员、救援人员也陆续赶到现场。几名伤情严重的乘客被担架抬走,游先生、马先生、汪女士等轻伤乘客则坐车前去榕江心人民医院。
重新出发
他们在下一站登车 再次听到列车鸣笛仍会害怕
“做了CT检查,就是擦伤、撞伤,没有什么大问题。”6月5日,游先生已经出院。马先生感到腰部疼痛,“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6月5日下午,8号车厢的轻伤者都出院,被送到了下一站从江站。从江下着小雨,当地为他们安排了重新前往广州的列车。“我们几个都是8号车厢的,还有一个6号车厢,8号车厢有一个尾椎骨受伤的,仍在贵阳接受治疗。”游先生介绍。
晚点2个多小时,下午2时许,前往广州高铁抵达从江站。汪女士登上列车,听到列车发出的一些声响,她还是会有些害怕。6月6日上午,她告诉封面新闻记者,自己已平安抵达广州。
虽然紧挨着车头,但是8号车厢的乘客们在被转运至高铁站休息室时,才得知司机遇难的消息。游先生说,在车厢里,他们只能看到通往驾驶室的门已经变形,后来他仔细研究了事发地点的地图,“如果不是司机及时采取了措施,我们可能就掉到江里了。”
榕江站内献给司机杨勇的鲜花
6月4日,中国铁路成都局集团发布消息。杨勇在危急时刻,发现危险,果断停车,撂下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把闸,保障了车上旅客的安全。6月5日下午,榕江站广场内,一处路口旁摆放着七八束鲜花,花束附带的卡片上写着:缅怀中国铁路D2809牺牲的英雄司机杨勇。
6月5日下午,榕江站已恢复通车。6日19时许,铁路12306客服表示,目前贵广线已恢复运营,榕江站虽然已经通车,但还无法正常上下乘客。
6月5日,殉职司机杨勇在车队护送下回到遵义,民众自发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