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描”“一波三折”“吴带当风”“曹衣出水”……它显示了中国画奥妙的表现力与生命内涵
中国画美育专栏十六
线条是有生命的
by 张国樟（浙江省文化馆副馆长）
中国画是线条的艺术。学会审美和享受中国画，必须学会品鉴中国画的线条之美，能看懂线条里所蕴含的文化和精神实质。
线条不单单是一条直线，一个圆圈，而是大自然嶙峋的线条，它还代表着画家的性格、品德、内涵和力量，是有生命的、有文化的、有故事的，有美学魅力的存在。它的魅力，谱写着整个中国画史，诠释了中国美学的价值。
中国画的线条自新石器时期就已经开始了，早在新石器时期的彩陶文明中就有出现，《鹳鱼石斧图》是彩陶时期最为著名的作品。
在中国画的发展过程中，伟大的古人发展出了形式风格迥异、内容丰富的高质量线条，古人总结和归纳为十八描。十八描分别是高古游丝描、铁线描、行云流水描、镢头描、曹衣描、折芦描、橄榄描、枣核描、柳叶描、竹叶描、战笔水纹描、减笔描等。无论是六朝顾恺之的高古游丝，还是盛唐最杰出的画家吴道子的“吴带当风”，抑或是南北朝时北齐画家曹仲的“曹衣出水”的线条，都把画家的趣味、风格、活动、精神和品性，转化为各种姿态的“骨法用笔”之美。尤其是宋代文人画产生后，线条里涵盖的画家之文化特质、意念人格、精神思想变得更加丰富。
中国画线条要求骨法用笔“一波三折”，貌似简单的线条，其实最具有耐人寻味的变化和灵性，是中国画最具难度的基础技法。能品鉴、感悟、练出富有弹性和韧性的线条，并赋予其精神内涵，对于群众美学素养的提升和画家水平的提高，都是非常重要的。
中国画的笔墨不能仅仅理解为一种“形式”，它显示了中国画奥妙的表现力与生命内涵。以笔法线条表达的中国画，其民族性、独特性和含蓄性，极具高超的艺术感染力，是国际上其他艺术无从比拟的。有时候，画家在宣纸上仅仅画了几根线条，就会让人回味无穷，这是不懂中国画美学的人无法想象和理解的：如八大山人的鱼就是简单的几根线条；齐白石画柳树也是简单的几根线条而已。
线条艺术何以有这么大的能量和魅力？因为中国画线条蕴含着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这文化内涵源于先民审美的觉醒，是中国画传承的命脉，在中国画中发挥着难以磨灭的作用。其中更体现着时代的精神和中华民族的风骨，属于我们宝贵的物质文化和永恒的精神财富。
中国画线条艺术在其发展的历史进程中有高潮也有低谷，当代受西方文化思潮影响也有所争论，每一次争论都会促进对线条的认识和理解。新生代绘画会扩大传统文化的外延，令其具有现代审美。程十发先生说：“能用线条来传播我的思想感情，我是十分骄傲的”。每位画家的经历、性情、修养、品味等都不一样，故呈现的线条也有所不同。齐白石先生的线条天真趣拙，吴昌硕先生的线条雄浑朴茂，潘天寿先生的线条雄健强劲，李可染先生的线条迟极丰厚。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中国画线条也不例外，看似简单的线条，是画家几十年的不断求索所得。不是简简单单可以达到的。画中线条的不同变化，传达了不同的活力，在画面中给人以不同的感觉。
因为，它们是有生命的。
▲【近代】吴昌硕 紫藤图
吴昌硕字俊卿，后更字昌硕，号仓石、苦铁、缶庐等。浙江省安吉县人。
这是吴昌硕先生的代表作。画面上以其金石线条画出藤条的气势，冲击着我们的视线，形象夸张令人回味。吴先生画气不画形，写意不求形，追求书法中线条气贯神通的审美意趣。淡墨瘦石由一枝藤条轻盈绕石，飞舞缠绕回旋上升。藤叶凌空倚势，好像龙翔凤舞。生动的笔墨赋予紫藤生机勃勃。
整幅作品的线条是他书法入画的缘故，笔墨淋漓、气势奔放、狂草飞动、金石凝重，线条笔触充满朴拙、苍茫、老辣，极具浑圆、雄强的力量感。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近代】吴昌硕 松梅图
全图多用吴昌硕金石特色的线条画出，前后穿插，舒放自如，画作中靠前的大松树微微倾斜，树干稍显皴擦，尽显斑驳苍老的质感。松枝斜披，浓墨短线勾画松针，显得特别精神。梅干多取直势，疏密有序，稍加淡墨赭石润泽，意境空潆深远。梅花点写，错落纷呈，有意在笔先之妙。
画作中不管是枝干或松针，都展现了吴昌硕笔墨线条的功力和味道，缘于他一生对石鼓文的临习和研究，从无中断。石鼓文是中国最古老的石刻文字，有“在刻之祖”和“千古篆法之祖”的美誉，吴昌硕吸收石鼓文的艺术特征，使绘画线条有更丰富的艺术魅力。画作现藏于天津艺术博物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