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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圳街头,曾有这样一位首批持证艺人,他总是在嘈杂的人声中忘我地拉着二胡,一曲《铁血丹心》能让他忘却一切烦恼。如今,他带着二胡走进了网络直播间,坐拥50万粉丝。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了解到,这位艺人叫骆宏俊,今年67岁,他小时候靠一把只有一根弦的二胡和一本小册子,自学成才。人生几番沉浮后,他靠着二胡手艺在深圳街头卖艺20年,养活了一家人。接受采访时,骆宏俊说,虽然现在收入稳定了,但仍然怀念当年在街头拉二胡那种有“江湖气息”的日子。
持证街头艺人每天做直播
一天三小时坐拥50万粉丝
11月3日晚上8点多,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登录抖音,找到@醉美二胡—骆宏俊,他正在直播间忘情地拉着二胡,一曲《九儿》后,紧接着拉起了《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技艺娴熟,旋律动人。
中式白色上衣,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略长而发白的偏分头发,直播间里的骆宏俊很儒雅。除了中途略略停顿,换一下背景音乐,或者喝口水,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忘我地演奏。他收获了15万多的点赞,直播间里近200人在线,不时有赞扬的评论飘过屏幕。
“自2000年来深圳,我经常到市民广场上展演,行色匆匆的路人,都是我的听众。”接受采访时,骆宏俊刻意将俗称的“卖艺”略去,代之以“展演”,并多次重复,就像他爱把二胡称作琴一样。
这位深圳第一代持证上岗的街头艺人,在繁华的街头展演了近20年。最近两年,他支起手机,在出租屋里开起了直播。每到晚上7点30分,悠扬的二胡声响起,面对他不认识的观众,还有屏幕上一句句的赞美“老先生拉得真好”“支持老先生”……他很享受。
气质十分儒雅的骆宏俊
“我是本色演出,我不喜欢直播间的互动和PK。”骆宏俊说,“我在街头展演跟现在不一样,拉的是《洪湖水啊浪打浪》《赛马》《上海滩》,还有刘德华的《一起走过的日子》、陈星的《离家的孩子》,还有黄梅戏,有100多首。”如今,他的曲目单增加到300多首,他说是为了迎合粉丝的喜好。
“我喜欢的还是在街头,拉《铁血丹心》这类曲子的时候我特别有感觉,好像我就在江湖。”骆宏俊说。
骆宏俊在街头演奏
一首老歌成“领路人”
他靠一把单弦二胡自学成才
“小时候和父亲坐火车从老家湖北黄冈到北京,路过河北时,车厢里飘来一首歌,看着窗外的风景,再加上优美的旋律,一下子激发了我对乐器的兴趣。”骆宏俊向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说,那年他才8岁。许多年后,骆宏俊仍记得那首名叫《谁不说俺家乡好》的歌,他能和着悠扬旋律,不由自主地哼唱。
骆宏俊说,父母是公办教师,家里的文化氛围比较好,都会唱歌,自己或许就有这种天赋,哼唱得有模有样。“我们从小就学着唱歌,老师教唱一句,我们跟唱一句。”骆宏俊说,他那时有许多成年人都不具备的优势,懂曲谱和音阶。
“偶然看到我们学校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把二胡,只有一根弦,我把知道的曲谱拿到这把单弦二胡上试,大概摸索了一年时间,就用一根弦拉出歌曲来。”骆宏俊说,虽然拉出来有点别扭,但曲调基本没错。后来,骆宏俊到了另一所学校读书,看到有一位老师也有一把二胡,那时他才知道二胡原来有内弦和外弦两根弦。
在骆宏俊的记忆里,那时的老师乐意让他拿着二胡去摸索,学校的音乐老师听出了骆宏俊的二胡拉得不准,就常常给予一些指导。
“在我二胡技艺的成长之路上,没有拜过师,完全靠自学,不懂就问。”骆宏俊说,在他的家乡唱黄梅戏的人特别多,常见的黄梅戏调子比较容易记,有的段子反反复复也就那么几句,旋律比较简单,他跟着慢慢拉,一来二去,逐渐熟悉了。正是在这时,骆宏俊意外得到了一本出版社发行的二胡小册子,图文并茂,更让他如鱼得水。
随着拉二胡水平的提升,他缠着父亲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把二胡。“我逼着父亲买的,花了250元。”骆宏俊回忆道。
骆宏俊在街头演奏
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做生意不成结果以拉二胡为生
骆宏俊的直播间背景是骆宏俊手绘的深圳街头的繁华广场,他除了会拉二胡,也很擅长美术书法。
1978年,骆宏俊曾报考过武汉的一所艺术院校,但落榜了,工作后他被单位选送到武汉专门进修美术专业。业余时间,他利用美术和书法专长手绘电影海报。“当然,二胡也从没落下,这是我从心底涌出的热爱。”骆宏俊告诉记者,但那时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以后会靠二胡谋生。
骆宏俊的人生可谓几起几落,改革开放后他下海经商。他告诉记者,最初搞了三四年装修,没赚到钱,后来又开起广告公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还承包过歌舞厅,但最终因为三角债的原因,生意还是失败了。
2000年,骆宏俊来到了深圳。“决定来深圳之前,我考察过,还在深圳的街头试拉过二胡,第一晚收入47元,第二天37元。”骆宏俊说,当时心里就有底了,这才决定辞职来深圳做生意,因为他觉得在街头拉二胡是他的退路。
果不其然,骆宏俊来深圳两眼一抹黑,生意没做成,后来就开启了街头卖艺的生涯。骆宏俊回忆,当时是在深圳龙华和平路上的大排档摆摊,这里很热闹,一路排开有几百个台子(桌子),彻夜经营。有唱歌的,有小乐队,有卖花的,擦皮鞋的……
跟别人挨个台子询问客人不一样,骆宏俊别具一格。“我心气比较高,拉不下这个面子,我的孤单是写在脸上的。”骆宏俊说,他坐一旁,自顾自地拉着二胡,有客人觉得他拉得好,便喊服务员来叫他,他一晚上收入有一两百元。
2015年,骆宏俊通过考试,拿到了街头艺人证,成为深圳首批持证上岗的街头艺人,不时会在市民中心广场等固定位置演出,他很享受这样的方式。
骆宏俊通过考试,拿到了街头艺人证
从2020年起,因为疫情的原因,骆宏俊在广场上的展演很少了,机遇带他走进了网络直播间。
以前孩子觉得他拉二胡丢人
如今他成了全家人的骄傲
当记者询问骆宏俊现在做网络直播一个月收入多少时,他笑而不答。“跟以前在街头展演的收入差不多。”骆宏俊说,他以前靠拉二胡的收入把儿子女儿送进了大学,现在靠直播给家里盖了一栋三层小楼,还给儿女换了新车。现在回家后,儿子热情地招呼“老爸回来了”;包括他的兄弟们,先来一个拥抱,然后喊一声,“大哥回来了!”他说,之前回家可没这样的待遇。年近七旬的骆宏俊开始有名气了,接受过不少媒体采访,还有电视台为他拍过纪录片。
“以前儿子排斥我,可能是觉得我丢人吧。”骆宏俊回忆,2006年时,儿子从老家来深圳看他,骆宏俊叫他帮着拉音箱盒子一起去街头,儿子不愿意。还有一年,他把家人接到深圳来过年,儿子对他也是不理不睬的。
“可能是看我不是很风光,每天忙忙碌碌的,好像混得没什么名堂,觉得没出息吧!以前我在家里做生意,人家还叫老板呢。”骆宏俊说,面对这种落差,那是青春期孩子的正常反应,“但现在不一样,可能儿子会觉得小看他这个老爸了。”
如今的骆宏俊,受聘于当地一所老年大学,教老年学员们拉二胡。有时,他会录一些小视频,发给学员们线上学习。在深圳福田一个乐器城里,骆宏俊还租了一个门面。“粉丝让我帮他们挑琴、买琴,当然我还是以直播为主。”骆宏俊说,现在收入基本稳定了。
“我现在有一点小‘开挂’的意思,做事情有一点小顺。”骆宏俊对现状有些满意。不过,骆宏俊说,还是挺怀念当年在街头的日子,那里有他喜欢的江湖气,“也许我就是个自由不羁的人,特别是拉《铁血丹心》的时候,琴声融入到街头嘈杂的环境,就仿佛忘却了一切烦恼,感觉自己是一个琴侠。”
紫牛新闻记者|陈勇 梅建明
编辑|张冰晶
剪辑|万惠娟
主编|陈迪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