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人类经历了史上最热夏天,“热射病”冲上热搜,澳洲大火燃烧五个月,五亿动物死亡……高温不断,灾难频仍,我们究竟该如何与地球共生共存?在地球不断向人类发出预警的同时,作者艾伦·韦斯曼向我们提出了严肃的问题:如果没有人类,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什么将会消散?什么将会长存?
《没有我们的世界》
大地和天空的震颤
圣索菲亚大教堂(Church of Hagia Sophia)拥有巨型穹顶,但是看不到支柱。这座教堂位于伊斯坦布尔,曾经属于正教教会,外墙上装饰着大理石和镶嵌画。穹顶直径超过100英尺,比罗马万神庙(Pantheon)的稍小一些,但高得多。设计者独具匠心,将穹顶的重量分散于下方的一圈拱形窗上,让它好似飘浮在半空中。从正下方抬头看去,一片镀金的天空悬在头顶上方185英尺高处,观者不能直观地看出它何以飘浮,就会迷迷糊糊地相信自己见证了奇迹。
在一千年的时间里,穹顶的重量被进一步分散给数不清的加固内墙、新增的半圆顶、飞扶壁、帆拱和巨大的角柱石,在土耳其土木工程师梅特·索岑(Mete Sözen)看来,即使是大地震也不会轻易使其松动。但大教堂的第一个圆顶于537 年完工,才过去20年就在地震中塌了。这次事故导致了后面的一系列修缮和加固工程,但教堂后来又经历了两次更严重的破坏(它在1453年变成了清真寺),直到16世纪,才在奥斯曼帝国最伟大的建筑师米马尔·锡南(Mimar Sinan)手中修复。奥斯曼人在教堂外部增建的细长的宣礼塔有一天或许会倒下,但索岑认为,即便是在一个没有人类的世界里,也就是说,不再有泥瓦匠定期给圣索菲亚大教堂填补砂浆,教堂主体还是能留存下来,和伊斯坦布尔其他古老恢宏的砖石建筑一起留存到未来的地质年代。
然而,他对自己故乡的其余部分可就没那么乐观了。这座城市已然大不同于过去。伊斯坦布尔古时候叫君士坦丁堡,更早之前又叫拜占庭。纵观其历史,它曾数度易主,很难想象有什么能从根本上改变甚或摧毁它。可是梅特·索岑深信,不论人类是不是还待在这儿,变化都已开始,而毁灭也即将发生。唯一的区别在于,在没有人类的世界,不会再有人试图重建伊斯坦布尔。
索岑博士现在是印第安纳州普渡大学(Purdue University)结构工程系的主任。1952年,他第一次离开土耳其到美国进修,那时伊斯坦布尔有100万人口。半个世纪以后,人口增长到150万。在他看来,这是一场更为激烈的范式转移,此前的所有变革—从德尔菲神谕到古罗马宗教,从拜占庭正教到十字军天主教,再到奥斯曼帝国与土耳其共和国的所有穆斯林派别—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索岑博士是以一个工程师的视角来看待这种差异的。过去的所有征服者文明都曾建造巨大的标志性建筑,例如圣索菲亚大教堂和不远处优雅的蓝色清真寺(Blue Mosque)。与之相比,今人的建筑表达形式变成了挤在伊斯坦布尔狭窄街道中的100多万幢楼房,他表示这些建筑的寿命注定不会长久。2005年,索岑和他召集的一个国际建筑与地震专家团队曾警告土耳其政府,邻近伊斯坦布尔以东的北安纳托利亚断层(North Anatolian Fault)会在30年内再次发生滑动。到那时,将有至少5万幢公寓楼倒塌。
他仍然在等待答复,虽说从他的专业角度看来这是不可避免的事,他也不相信有人知道该如何延缓事态。1985年9月,墨西哥城发生8.1级大地震,导致近1000座建筑物倒塌,美国政府将索岑紧急派往当地,去查看那里的美国大使馆情况如何。他前一年就检查过这座经过高度加固的使馆大楼,它依然完好无损。然而,整条改革大道(AvenidaReforma)和邻近街道上的许多高层办公楼、公寓楼和酒店都土崩瓦解。
这是拉丁美洲历史上最严重的地震之一,“但它基本上只发生在市中心地区。跟伊斯坦布尔将要发生的灾难相比,墨西哥城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过去和未来将要发生的灾难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倒塌的建筑物几乎全都建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虽然土耳其没有参战,但它的经济跟其他地方息息相关。随着战后欧洲经济持续繁荣,产业逐渐恢复,成千上万的农民涌向各个城市,寻找工作。博斯普鲁斯海峡(Bosphorus Strait)将伊斯坦布尔一分为二,不论是在欧洲这边还是在亚洲那边,都建起了六七层高的钢筋混凝土楼房,密密麻麻挤成一片。
“但混凝土的质量,”梅特·索岑告诉土耳其政府,“只有其他地方,好比说芝加哥的十分之一。混凝土的强度和质量取决于制作过程中加入了多少水泥。”
以前,问题主要是经济和供给造成的。但随着伊斯坦布尔的人口增长,为了容纳更多的人,楼房越盖越高,这造成了新的问题。“混凝土或砖石结构建筑物的稳定性,”索岑解释道,“取决于其第一层要支撑的重量。楼层越多,整个楼就越重。”如果建筑物的一楼是商铺或餐厅,在上面增建住宅楼层就会很危险。这些一楼大多是开放的商业空间,没有内柱或承重墙,因为设计者从未考虑过让它们支撑一层楼以上的东西。
更复杂的是,在相连的楼房里,后来增建的楼层大多没有对齐,这使共用墙受力不均。还有更糟糕的,索岑说,有时为了通风透气或节省材料,人们会在墙壁顶部留出一段空当。地震的时候,建筑物摇晃,不完整的墙壁中的柱子暴露出来,就会发生断裂。在土耳其,有数百所学校恰好就是这么设计的。而在热带那些用不起空调的地方,从加勒比到拉丁美洲,从印度到印度尼西亚,这都是一种常见的散热和通风方式。就连在发达国家,在像停车场之类没有装空调的建筑物里,也经常能看到一模一样的结构缺陷。
到了21世纪,全世界一多半的人口都居住在城市里,而且大多数人很贫穷,于是人们不停用各种便宜货代替钢筋混凝土:人类消失后,遍布整个地球的便宜货将会轰然倒塌,如果城市靠近断层线,这个过程还会更快。索岑估计,到那时,成千上万的建筑物断裂倒塌,伊斯坦布尔狭窄蜿蜒的街道将被瓦砾完全堵死,要想清理干净这片巨大的废墟,得把城市大部分区域封闭30年。
前提是那时真的还会有人清理。如果没有,如果伊斯坦布尔依旧是一座冬天会下雪的城市,那么结冰和解冻的循环会让大量地震后的瓦砾化作鹅卵石路面上的沙土。每次地震都将引发火灾,若无应急人员,博斯普鲁斯海峡沿岸古老而雄伟的木制奥斯曼宅邸都将化为灰烬,同早已灭绝的雪松一道,形成新的土壤。
像圣索菲亚大教堂那样的清真寺圆顶可能一开始没事,但震动会摇松它的砖石,反复的结冰和解冻会粉碎它的砂浆,然后砖块和石块开始掉落。最终,正如位于伊斯坦布尔以南175英里、已有4000年历史的海滨古城特洛伊,伊斯坦布尔将只剩下没有屋顶的庙宇,墙壁仍屹立不倒,但被废墟掩埋。
坚实的大地
伊斯坦布尔的地铁系统(包括一条位于博斯普鲁斯海峡下方、连通欧亚大陆的线路)已经规划好了。若这座城市能存续到地铁完工,那么在城市消失很久以后,地铁或许都将完好无损,因为它的轨道不会穿过断层。只是会被人遗忘。(但是,像旧金山湾区地铁和纽约地铁这种有隧道穿过地质断层的系统,可能就会面临另一种命运了。)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地铁系统的枢纽地带扩展成一个广阔的地下购物区,有镶嵌画墙面、吸音天花板、电子广告屏和拱廊商店街,和头顶上的嘈杂街道相比,这个地下世界有秩序多了。
安卡拉有地下商店;莫斯科地铁有深邃的列车隧道、博物馆一般的地下车站和枝形吊灯,是城市里最有名、最优雅的景点之一;蒙特利尔地下有商店、购物中心、办公室、公寓,还有迷宫一般的通道与地上的老式建筑相连,仿佛地面城市的微缩景观……在一切人造建筑当中,所有这些地下空间将最有希望留存到人类从地球上消失以后。虽说渗水和塌方终将发生,但这些原本就诞生于地下的结构还是会比暴露在地表的建筑保存得更长久。
但这些地方还不算最古老的。在安卡拉以南、有三小时车程的土耳其中部,有一个名叫卡帕多西亚(Cappadocia)的地区,它的字面意思是“骏马之地”。这个名字肯定是错的,或许来自某种古老方言,因为发音含混才成了今天这样,它原本的名字一定是一种更为贴切的描述,因为就算是长着翅膀的马也不会比此地的地貌或地底景观更惹人注目。
1963年,伦敦大学(University of London)的考古学家詹姆斯·梅拉特(James Mellaart)在土耳其发现了一幅湿壁画,现在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风景画。它也是最早在人造表面—一面用灰泥抹过的泥砖墙上创作的作品,已有8000至9000年历史。这幅8英尺大小的壁画完全是平面图像,描绘了一座正在喷发的双峰火山。单看画面似乎毫无意义:“火山”本身是用赭石颜料画在湿灰泥上的,很可能被误认作膀胱,甚至是一对脱离身体的乳房—更准确地说是雌豹的乳头,因为上面布满了奇怪的黑色斑点。而且,这座火山看上去好似直接摞在一堆“盒子”上面。
不过,从它被发现的地点来看,画面的含义无可置疑。双峰火山的轮廓与东边40英里之外的哈桑山(Hasan Dağ)一模一样。这座火山海拔1.07万英尺,十分陡峭,耸立于土耳其中部的科尼亚高原上。那些看上去像盒子的东西,似乎是一座原始城镇,许多学者认为它就是世界上最早的城市—加泰土丘(Çatal Höyük),它的历史有埃及金字塔的两倍长,人口多达1万左右,规模远超同时期的杰里科。
到梅拉特开始发掘工作的时候,这座城镇的遗迹只剩下一个土堆,立在种着小麦和大麦的田野中。他最先发现了几百个用黑曜石制作的尖头石器,这或许可以解释壁画中火山上的黑点,因为哈桑山出产这种物质。但加泰土丘不知为何遭到遗弃。泥砖墙和盒子大小的房屋纷纷塌陷,矩形的轮廓被侵蚀作用磨平,成了一道低缓的抛物线。再过9000年,抛物线就会变成平地。
在哈桑山另一边的山坡上,情况则迥然不同。如今的卡帕多西亚地区最初是一片湖泊。在数百万年间,哈桑火山频繁喷发,火山灰在火山口层层堆积,足有几百英尺深。当火山内部沸腾的大锅最终冷却,火山灰就凝结成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岩石—凝灰岩。
200万年前,火山最后一次剧烈喷发,岩浆在1万平方英里的灰色粉状凝灰岩上铺开,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玄武岩。在它冷却变硬的同时,气候也开始变得严峻。雨水、大风、降雪轮番登场,结冰和解冻的循环导致玄武岩表面开裂,渗入的水分溶解了下方的凝灰岩。随着水分侵蚀,地面多处塌陷,留下数百个灰白、纤细的凝灰岩尖石,每个都顶着蘑菇盖似的深色玄武岩。
旅游宣传广告称其为“妖精塔”,可以说恰如其分,想必是花了一番心思才想出来的。不过,这个不可思议的名字之所以如此流行,不仅要归功于塑造了周围凝灰岩山丘的风和水,还有人类充满想象力的双手。卡帕多西亚的城镇大多不是建在地面,而是在地下。
凝灰岩质地柔软,假使这儿有地牢,一个意志坚定的囚犯就可以靠一把勺子挖出生路。不过,一旦暴露在空气中,凝灰岩就会硬化,形成一层光滑的、粉饰灰泥一般的外壳。公元前700年,人类就开始用铁制工具在卡帕多西亚的陡坡中挖洞,甚至挖空了妖精塔。很快,每块岩壁的表面上都布满了洞口,仿佛竖起来的草原犬鼠聚居地,有些洞大到可以容纳一只鸽子、一个人,甚至是一栋三层楼的酒店。
卡帕多西亚
鸽子洞—谷壁和尖石上的无数个拱形壁龛正是为了吸引岩鸽而开凿的,目的在于收集它们留下的大量粪便,现代城市人试图赶走它们的近亲也是因为这个。鸽子粪极受珍视,被用来滋养葡萄、马铃薯,还有以香甜著称的杏,许多鸽子洞外面都被刻上了华丽的装饰花纹,和卡帕多西亚洞穴教堂里的一样。像这样,人们为了表达对有翼生物的敬意而修建小洞,一直持续到20世纪50年代人工化肥出现。从此以后,卡帕多西亚人不再建造鸽子洞了。(也不再建造教堂。在奥斯曼帝国让土耳其皈依伊斯兰教之前,人们在卡帕多西亚高原和山坡上挖建了700多座教堂。)
今天,这里许多最昂贵的房产、豪宅都建在凝灰岩上,就像那些随处可见的公寓,外墙上装饰着夸张的浅浮雕,还有配套的山坡景观。昔日的教堂被改建成清真寺,宣礼员召唤昏礼的声音回荡在卡帕多西亚平滑的凝灰岩壁和尖石之间,仿佛群山都在祈祷。
遥远未来的某一天,无论是这些人造洞穴,还是比火山凝灰岩坚固许多的天然岩石洞穴,都将消失无踪。然而,在卡帕多西亚,人类的印记却会长久留存下来,因为他们不仅在高原的岩壁中安家,还在平原深处的地下生息。假如地球的自转轴发生偏转,有一天,冰川会横扫土耳其中部,将所到之处一切仍未倒塌的人造建筑夷为平地。然而在这里,它却只能触及其表面。
没人知道卡帕多西亚地下有多少座古城。八座古城和许多规模较小的村落被发掘出来,但无疑还有更多。其中最大的一座—代林库尤(Derinkuyu)直到1965年才重见天日。当时,一位居民正在清扫窑洞最里面的一间屋子,他弄破了一面墙,发现后面竟然是一个从没见过的房间,这个房间后面又有另一间,那另一间房后面又有一间新的……最终,考古学家进入洞穴探查,发现了一片由房间组成的迷宫。它们彼此连通,深入地下至少18层,距离地面280英尺,足够容纳3万人—并且很大一部分尚未发掘。一条可供3人并行的隧道通向6英里之外的另一座地下古城。其他通道则表明,整个卡帕多西亚地区曾被一个隐秘的网络联通,包括地上和地下,许多人至今还将古老的地下通道用作地窖。
就像河谷一样,越靠近表面的部分就越古老。有人认为,地下城市最早是由《圣经》时代的赫梯人修建的,他们为了躲避四处抢掠的弗里吉亚人而潜入地底。卡帕多西亚内夫谢希尔博物馆(Nevşehir Museum)的考古学家穆拉特·埃尔图鲁尔·居尔亚兹(Murat Ertuğrul Gülyaz)认为,赫梯人确曾居于此地,但怀疑他们并不是最早的居民。
居尔亚兹为身为本地人感到自豪。他蓄着厚厚的八字胡,像一张精美的土耳其地毯。他曾参与阿西克利土丘(Aşikli Höyük)的发掘工作,这是一座卡帕多西亚土丘,很小,但其中埋藏着古老的聚居地遗迹,甚至早于加泰土丘,包括制作于一万年前的石斧,以及能够切割凝灰岩的黑曜石工具。居尔亚兹断言,“这些地下古城建于史前时期”,还说,这就是为什么与下方标准的矩形地面比起来,上方的房间显得较为粗糙,“后来,每一个新来者都会继续往下挖”。
而且他们似乎不知餍足:这些征服者的文明一个接一个地意识到了地下世界的好处。地下城市以火把照明,居尔亚兹还发现,亚麻籽油灯也十分常用,这种灯产生的热量足以保持室内温暖。实际上,人类最初很可能就是为了保暖才挖建地下城市作为冬季居所。接踵而至的赫梯人、亚述人、罗马人、波斯人、拜占庭人、塞尔柱突厥人和基督教徒发现了这些洞穴网络,便将其加宽加深,主要目的只有一个:防御。塞尔柱突厥人和基督教徒甚至把原来的上层房间扩大成马厩,将马匹拴在地下。
卡帕多西亚弥漫着凝灰岩的气息,清凉、像黏土,还带着一股浓烈的薄荷味,在地下更明显。凝灰岩的用途多样,在需要照明的地方,人们可以挖出小洞来放油灯,但它又很坚固,1990年,土耳其甚至考虑过如果海湾战争扩大,可以用这些地下城市当防空洞。
在代林库尤,马厩下面一层的房间曾被用来存放牲畜的饲料箱。再下一层曾是公共厨房,9英尺高的天花板上开有洞口,正下方放着泥炉子,另一边则连着弯弯曲曲的石头管道,通向2000米以外的烟囱,这样就算有厨烟,敌人也不会知道他们在哪儿了,出于同一个原因,通风井也修得歪歪斜斜。
广阔的贮藏空间和无数陶罐、陶瓮表明,成千上万的人曾连续数月待在这个阳光无法穿透的地方。他们身处不同楼层,靠竖井交流。地下水井供水,地下水管排水,还有凝灰岩管道输水,送进地下葡萄酒厂和啤酒厂。酒厂里建有凝灰岩发酵罐和黑曜石砂轮。
酒精饮料或许是必需品,因为生活在这里很容易得幽闭症。连通不同楼层的楼梯被故意修得低矮、狭窄又迂回,这样,入侵者就必须放慢脚步,弯着腰,排成一队。就算进得来,一次也只能进一个,很容易消灭。楼梯和斜坡上每隔10米就有一个平台,安着石器时代版的“嵌入式推拉门”—一个半吨重、从地面直通天花板的石头轮子,只需滚动就可以封锁通道。入侵者一旦被困在两扇石门之间,就会很快发现头顶的洞口不是通风井,而是往他们身上浇热油的管道。
从这座地下堡垒往下数三层,是一所学校,有带拱顶的房间,还有面向石头讲台的长凳。再往下几层是生活区,其间无数街道分岔、交织,广达几千平方米。这里有专为父母和孩子修建的双层凹室,甚至还有游戏室,里面有黑黝黝的、弯弯曲曲的隧道,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再往下数八层,有两个宽敞的、天花板很高的空间,交叉形成一个十字。因为长期潮湿,这里没有湿壁画或绘画保留下来,但7世纪时确曾有基督教徒为躲避阿拉伯侵略者而从安条克和巴勒斯坦迁来,在这座教堂里祷告。
教堂之下有一方狭小的立方形空间,是一个临时墓地,可以在危急时刻暂时安放死者。尽管代林库尤和其他地下城市从一个文明转手给另一个文明,但其市民总是会回到地面上,将同胞埋葬于一片沐浴着阳光和雨露、生长着粮食的土壤。
他们属于地上的世界,生在那里,也葬在那里。然而,有朝一日,当我们早已逝去,只有这些以防卫为目的建造的地下城市将守卫人类的记忆。虽然隐而不现,但它们见证了我们的结局。